随访患者笔录有感

     3月份，笔者与南石医院医护人员一起家访了几名出院患者，有带着胃管、有带着鼻饲管、有气管切开的、有带着导尿管的，还有被烧得面目全非的……感触颇多，每一名患者身上都有被死神蹂躏到没有一点反抗的“温顺”痕迹，在他们求生的顽强与毅力中，无法言说的凄凉和无奈深深地拨动着每个人最敏感的神经，于我，也是一种极其的痛苦。

    说是笔录，实际我并没有用笔，因为，在那种有话不能说、有饭不能吃、有衣不能穿、有痛不能喊、有泪不会流的患者面前，真的不适合多问一句，更不适合掏出笔来记录他们的难过。现在，只能用大脑中片断式的记忆来尽可能地还原大家的一言一行。为了尊重患者，都用化名。
    烧伤患者说：“国家对昆山爆炸受伤人员照顾很好”
    杨青一，男，40多岁，面部全部是黑斑和白斑，耳朵被烧得剩下约三分之一，手不能做细致动作，胳膊上举仍然不到位，胸部是烧伤后增生的厚厚瘢痕，腿部还有部分创面没有愈合，只能从稀疏地长出的几片乌黑发亮的头发中看出他还年轻。
    “车间共有260人，180多人不幸遇难，我是两个跳楼生存者之一，太快太可怕了，一声巨响，可能就1秒钟，我本能地从二楼窗户跳下去，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，衣服被烧得什么都没有了，大脑很清醒，包括被送进医院，浑身是麻木的，没有任何痛感。后来慢慢地什么都不知道了，等醒来之后，已经是4个月之后了，国家对我们很好，6名重伤患者配备60名精干的医务人员，后来才知道南石医院也派去的有工作人员。”杨青一说话言谈中，表现很轻松，有劫后余生的幸运和感恩，也有对今后生活的淡然和从容。也许，有故事的人对人生的理解都是这般透彻。杨青一后期一直在南石医院，现在是间断性做疤痕、肢体功能恢复及难愈创面治疗。
    “昆山那边说南石医院规格高，符合治疗要求，政府决定把我转过来的。”杨青一后来又说。
    随访时，烧伤整形二病区护士长为杨青一小腿部换药。
    一名高位截瘫患者说：“你们是来救我的!”
    郭华丽，女，50岁，坐在家门口自制的平板移动椅子上，看到医护人员下车，很兴奋:“快到屋里坐，我知道你们是来救我的。”郭华丽声音宏亮。2015年夏天在南石住院，来院时，高烧不退，臀部及大腿两尺长肌肉坏死，打开后尽是脓腔，异味很大，手术过程中曾两度休克。
    “太谢谢你们了，跑这么远来看我们，如果不是你们，我就没这个妹妹了，她创面薰得一个病房没人住，你们真是比家人还亲。”住院期间，一直是郭华丽姐姐陪护，她说起患者住院时的情景很感动。
    郭华丽22岁时生病高位截瘫，近30年一直在轮椅上度过，由于腰部及以下没有知觉，臀部及大腿后面肌肉坏死全然不知，到发现时，已经有脓液外渗。
    “在生活中，她很要强，虽然不能走路，只要有一点力气，她还想干点针线活挣点钱，平时做点孩子们穿的猫头靴什么的，卖钱补贴生活。”郭丽华姐姐说。
    烧伤整形一病区护士长李志倩查看并处理完创口要离开时，患者郭丽华紧紧抓住李护长手说：“听见你声音我就很熟悉，手术后，你怕我睡过去，一直拉着我耳朵喊，醒醒不能睡，你是怕我睡过去不会醒了……”
    卧床10多年脑出血患者用哭声表达感谢
    闫群生，男，62岁，2000年脑梗在南石医院住院一个半月痊愈出院。当时，闫群生任某局副局长，工作繁忙，熬夜应酬较多，2004年大面积脑出血，昏迷，经全力抢救，命保住了，却落下肢体、吞咽、语言功能障碍，自此长期卧床，插胃管，现在需要间断性到南石医院康复治疗。
    闫群生一年当中大致有一半时间在医院治疗，一半时间在家中休养。我们在早上9点赶到闫群生家里，鼻饲已经结束，妻子和护理人员把家收拾得井然有序，看到医护人员，闫群生用尽全部力气，兴奋得浑身能动的部位都在动。他是南石医院的老患者，同去的医护人员每个他都认识，急着想表达什么，可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    护士长孙欢地为患者测量血压后，又把患者鼻饲管检查检查。“欢地这姑娘好啊，细心，每次去住院，都能遇到她扎针。”患者妻子说。
    最后，张子群总护交待完护理注意事项准备走时，患者拽住她的手眼里涌满了不舍的泪水。
    患者老伴拄着拐杖从14楼奔小区口迎接
    唐亚梅，女，约70岁，从南石出院20天，急性脑出血，到院时全昏迷，治疗后大脑清醒，语言吞咽功能障碍，插胃管。
    史丽护士长在去往患者家的路上说，我这一包是白大褂、手套，患者胃管差不多有一个月，可能需要换。患者老伴听说医护人员要来，虽然腿脚不灵便，还是早早地拄着拐杖从14楼来到小区大门口。距离很远，史丽第一眼就认出了患者老伴。
    进门，患者侄子说：“我们正做难，太需要你们了。”唐亚梅躺在客厅沙发上，情绪极差。
    “您不要紧张，让史护士长把管子拔了，一会儿咱用嘴吃点东西试试，如果可以，就不用插管了……”患者听到张子群总护温情的话语，用手示意同意。拔除胃管后，张总护亲自给患者喂香蕉、蜂蜜水、稠面粥等，用各种方法测试患者吞咽功能，最后决定不再插管。
    我父亲的病是被耽误了
    张平营，男，70多岁，插胃管。突发脑溢血，发病当晚，昏迷，第一时间送往郑州，后转入南石医院治疗。
    患者儿子在郑州工作，发病当晚，四个多小时路程赶往郑州，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。在郑州清醒后，语言、吞咽、肢体功能严重障碍，后转入南石康复治疗有明显好转，可坐轮椅，肢体有一定力量，见人可含糊打招呼。
    患者看到医务人员，坐在轮椅上远远把手伸过来，一一紧紧握手。崔世阳护士长把患者推出房门外，他高兴得连连伸拇指。张子群总护交待家属可尝试慢慢用嘴进食，过一段再检查是否可以拔胃管。
    在医护人员说要返回时，淳朴的老伴拿出提前准备的饮料，执意送给大家，引得左邻右舍出来看“热闹”。
    患者父亲说：“你们是雪中送碳啊!”
    王阿争，男，37岁，脑干出血，气管切开，插胃管、导尿管，深度昏迷，出院20余天，继续在家门口一家针灸所治疗。“我儿子是大车司机，接连开车9天没休息，回到家感觉累，就去冲个热水澡，可能是热水先浇头的原因，立即就昏迷了，到医院说是脑干出血。”患者父亲焦虑地说，两个孙子都不到5岁。
    患者年轻漂亮的妻子只得辞去工作，天天守在床前，“前天晚上，他小肚子很硬，没有尿，我急得给秦护士长打电话，后来在下边诊所开点消炎药，这两天在输。”妻子通过近段护理，自己开始学着给丈夫扎针。
    秦付绕护士长为患者处理气管切开处，患者有一种无意识反应，秦护士长耐心为患者妻子交待日常护理常识。在我们临出门时，患者父亲说：“你们真是雪中送碳，感谢你们惦记，想让我们来，可又怕浪费你们时间。”